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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董一凡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中國石油報
對于2023年的歐洲能源市場而言，其已經開始逐漸適應及稀釋2022年地緣政治沖突的影響，在多措并舉的調整中逐漸恢復韌性，呈現趨于穩定的態勢，供需關系也更為平衡。然而，2024年，在中東地區安全形勢緊張以及主要能源生產國強化市場干預的背景下，歐洲能源市場恐仍將面臨一定波動性，且能源成本仍將具有不確定性。
2024年地緣政治沖突導致不確定性增加
目前，歐盟能源市場呈現趨于穩定的態勢，但未來一年仍將面臨不少挑戰。
首先，地緣政治沖突仍將給歐盟能源供應帶來較大不確定性。中東地區安全局勢緊張和大國干預風險上升，已經給全球能源市場帶來很大的波動。自2023年10月初以來，布倫特油價始終在73美元/桶以上。近期，“紅海危機”已經阻礙了中東向歐洲的油氣運輸。油輪繞道好望角或歐洲尋找替代供應商都將帶來成本增加的挑戰。“紅海危機”導致美國對歐洲的石油出口大增，美國在歐洲石油供應中的比重迅速提升。在歐佩克+2023年11月底宣布持續減產等因素影響下，歐盟仍將在能源價格方面遭遇較大的挑戰。
其次，歐盟能源供應整體“向西傾斜”的格局事實上也面臨諸多不確定性。2023年9月，澳大利亞LNG產業工人罷工導致LNG減產。2024年初，美國政府因“氣候影響”而準備嚴格審查LNG出口，給歐洲能源市場帶來極大恐慌。美國萊斯大學貝克公共政策研究所曾發布報告稱，歐洲過于依賴美國天然氣，恐重蹈以往過于依賴俄羅斯的覆轍。
總之，雖然歐洲天然氣等能源價格和供應總體保持穩定，但其在國際市場和地緣政治影響下的脆弱性也將十分明顯，與其他主要經濟體相比，歐洲能源成本高仍將是其突出劣勢，回歸疫情前相對低位且穩定的趨勢恐十分困難。
總體來看，歐洲能源市場在2023年趨于穩定。從價格來看，歐洲天然氣價格基準——TTF天然氣期貨價格2023年大部分時間在26—66歐元/兆瓦時的區間波動，較2022年的極端高價呈現明顯回落趨勢。2024年1月26日，TTF天然氣期貨價格收于28歐元/兆瓦時，約為去年同期的40%。
在價格管理方面，歐盟主要以持續增加天然氣儲備來影響市場對歐洲天然氣供應的預期。2023年，歐盟堅持推進其天然氣儲備計劃，當年8月就完成了庫容率90%的目標。歐盟委員會能源委員卡德里·西姆森（Kadri Simson）表示，歐盟提前完成天然氣儲備任務，這凸顯出歐盟已為冬季做好充分準備，這將有助于在未來幾個月進一步穩定市場。實際上，持續穩定儲備使歐盟保持天然氣供應充足的局面，進而抑制了到岸液化天然氣（LNG）價格的上漲。在2023—2024年冬季從相對溫暖轉向極寒的情況下，歐盟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天氣因素的不利影響，從而保持天然氣價格穩定。
在供應結構方面，歐盟繼續推進轉向LNG及新市場供應來源。在LNG方面，歐盟與中東、非洲、美國等國家和地區繼續深化貿易合作。2023年，歐盟LNG進口量從2022年的1276.52億立方米增長至1323.17億立方米（增幅3.7%），占歐盟進口天然氣總量的比重從2022年的35%上升至41.6%。
但與此同時，歐盟自挪威、阿爾及利亞、英國的天然氣進口量分別下降39億立方米、12億立方米、80億立方米，自阿塞拜疆的天然氣進口量維持在123億立方米的水平；但因歐盟2023年總體天然氣進口量從2022年的3642億立方米減少至3178億立方米（降幅近15%），自上述部分國家的進口量占比仍有所提升。由此來看，歐盟天然氣供應更為依賴全球LNG現貨市場，并通過一定市場干預手段來降低波動性。
在電力方面，歐洲同樣出現供求相對平衡、價格平穩發展的趨勢。歐盟電力批發價自2022年8月達到474歐元/兆瓦時的峰值后，趨于下降，并在2023年上半年跌至107歐元/兆瓦時，但仍是2019年同期水平的2倍多。
歐盟電力價格下降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需求下降帶動。國際能源署估算，歐盟電力需求在2021—2023年間年均下降3%，2023年其電力需求總量降至20年以來的最低水平，而全球電力需求總量增長率不超過2%。2023年上半年，歐盟工業特別是能源密集型行業仍因高電價而受到抑制，歐盟電力需求總量降幅高達6%，其中2/3由能源行業需求下降所導致。這反映出能源價格較高及成本競爭力劣勢是能源密集型行業生存和發展的重要制約因素。
與此同時，歐盟自身電力市場制度建設也在不斷推進。2023年11月，歐盟理事會和歐洲議會就《能源批發市場誠信和透明度法規》（REMIT）達成政治協議，以通過監管和提升透明度來減少電力市場人為操縱的影響。12月，歐盟理事會和歐洲議會又就“電力市場設計”（EMD）達成政治協議。EMD旨在減少電價對波動的化石燃料價格的依賴，保護消費者免受價格飆升的影響，加速可再生能源部署并加強對消費者的保護，其相關政策包括允許各國提出支持可再生電力發展的市場政策；允許歐盟理事會宣布“電力危機”狀態，授權成員國采取市場干預措施，保護弱勢企業或群體的用電權益；允許成員國為弱勢群體提供針對性措施，重新定義“能源貧困”；為低碳能源引入“差價合約”機制，涵蓋風能、太陽能、地熱能、水電、核能等。預計2024年上半年歐盟電力市場相關立法提案有望正式落地，將強化歐盟對電力市場的影響力和對可再生能源的政策支持力度。
在可再生能源方面，歐盟相關產能部署和建設雖然面臨較大的技術和經濟性挑戰，但是仍然保持較強的增長態勢。據估計，2023年，歐盟太陽能裝機容量增長40%。截至2023年10月，歐盟光伏裝機容量新增58吉瓦，比2022年同期增長40%；其中德國光伏裝機容量新增可達13.5吉瓦，增幅達84%。歐盟太陽能電池板價格在2022年12月至2023年11月間下跌超過40%，對其太陽能發展起到助推作用。
然而，風電市場卻因零部件成本高、供應鏈擠壓以及項目審批遲滯等問題而遭遇“逆風”。估計2023年歐洲風電新增裝機容量同比下降6%，其中陸上風電新增裝機容量同比下降11%，海上風電新增裝機容量同比增長2%。高通脹、利率上升和建筑材料成本增加等短期挑戰，迫使部分海洋風電開發商重新談判甚至取消項目合同，而一些陸上風電開發商將項目推遲到2024年或2025年。
此外，可再生能源電力銷售市場不穩定性依然突出，德國、荷蘭等歐洲國家2023年上半年負電價的小時數較2022年同期翻了一番，表明供需兩端在發電充足的情況下缺乏調控。歐洲仍需更多技術和制度性手段對電力供需兩端進行調控，增強電力系統靈活性和儲能調峰能力。